大离初定,皋京也是逐渐恢复原本热闹的景象。
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忘却往日战火的荼毒,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的吆喝着。
只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。
他衣着低调,但是那不凡的布料还是让周边的人注意着避让开来。
当然也可能是他手持剑器的原因。
要知道敢在这戒备森严的皇都还敢手持利器,不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,便是高来高去的修行仙师。
无论是哪一个,也不是世俗凡人能够沾惹的。
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立足的地方被小心避让也是无奈一笑。
然后大步向前,走过笔直的街道,就来到了皇宫宫门处。
看着第一次来的地方,男人身上却满是故人归来的熟悉感。
在周边侍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,淡然说道。
“通报……天子。”
“就说……远波公……第六沧澜求见。”
“!”
原本小心提防的侍卫们皆是一惊,随后便是连忙眉目传意,默契抽出其中一个前去通报。
没一会功夫,便传来高声的通传。
“宣远波公觐见!”
宫门的侍卫连忙让开道路。
男人沧桑的脸庞无悲无喜的踏步前去。
……
帝风云把一张奏章摊开,正要批阅。
要知道这无聊透顶的工作他平时都是推给姑姑去做的。结果昨日他打赌输了,只能咬牙来做这事。要不然就这奏折想见他一面都难。
“安平郡郡守吕梁平上任不到三天就感染风寒而死?”
帝风云嘴角勾起,冷笑着批注着。
“简单,第五戎钺带兵,将安平郡豪族望姓夷三族,剩余者外迁至西荒疆域戍边,若是还有刚上任就‘病逝’的,一律如此。只可错杀,不可放过!”
“南宁郡多盗贼,请朝堂降低赋税以此剿匪……”
帝风云想了想,这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?
于是在书架上找出南宁郡前几年的奏章,上面还有玄灵天子和厉炀天子的朱批,只看了几眼就气得发笑,随手一扔便说道。
“年年都有盗贼是吧?!连个借口都不知道找个新的!”
帝风云疾笔而书。
“代戈平率一部【搬山士】镇压匪患,如果找不到匪患,就将南宁郡凡是有百亩以上地产的人家全部犁上一遍。”
明明只是几笔墨迹,却是透出血腥的杀意。
帝风云太懂封建社会的根本矛盾了。
无论怎么样变化,它的表现始终都是【人太多地太少】【人太多权太少】【人太多钱太少】。
这些【人】不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,也不是最高层的天子,而是中间的部分。
可以是血统高贵的贵族,可以是执宰一方的官僚,可以说兼并租赁的地主,甚至可以是富甲天下的商人……
说起来也是有意思,明明天子就是最大的地主、贵族、官僚……可是如果说,谁是天子的敌人,反而不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,而是他手底下的这些【人】。
这些【人】太多了,对于天子来说,就意味着可以剥削的东西变少了,对于百姓来说,被剥削的东西变多了。
就如同一棵果树,定期的修剪必不可少,否则多余的枝芽只会拖累整个果树的成长。
一直不管,最后一个果子都没有。
当然,剪的太过也同样如此。
如何把握程度,这就得看果农的手段了。
……
就在帝风云不耐烦的批阅奏章时,便听外面传报侍女的声音传至书房里。
“陛下,原顺昌国远波公求见。”
帝风云闻之,俊朗的眉眼一挑,放下手中的毛笔,说道。
“召见……算了,让远波公去乾元宫,孤稍后便至。”
……
乾元宫内,远波公落落大方的盘坐在席塌之上,原本手中的利器也平放在了案牍的剑格之上。
后面的珠帘一阵晃动,帝风云从里面走出来,道:“孤来晚了……远波公怎么突然想起来这皋京?”
两人关系确实复杂,帝风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,于是只能称一句“远波公”,这就让帝风云觉得越发的尴尬。
挥手退下周边的侍从,硕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。
远波公看着天子装束的帝风云一阵恍惚,却是摇头笑着说道。
“只是有许多疑问,实在是让某想不通罢了。”
帝风云也没在意什么天子仪态,坐到了案牍的对面。
“哦,远波公不妨直言。”
远波公怔怔的看着案牍上的长剑,如同梦呓般说道。
“某一直在做一个梦……”
“说起来也是有趣,最后成为天子的是某,可是在位四十六年里却没有生下一个儿子……”
“最后被魔门圣女,因她道途不顺所以被其刺杀而死。”
“……”
帝风云沉默。
远波公却是直言不讳的问道。
问道:“所以……阁下究竟是谁?”
帝风云看着他深邃的眼瞳说道。
“这个答案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?”
远波公怔然良许,开怀笑道。
“倒也没什么,只是好奇罢了。”
他似乎想开了什么,畅然说道。
“某在梦里娶了魏氏,她生下一女后便‘病逝’,之后某斗赢了嫡姐成了玺王,又被上代天子赏识,机缘巧合之下又当上了天子。”
“当上天子之后,整日和那些大臣勾心斗角的,好不无趣,不过也算是勤勉,将大阜延续了下去,结果突然又被刺杀。”
“眼前一黑,某就醒了。”
“那刺客就是那魏璃钰,也就是魔门圣女……”
“某只是好奇,为何结局会如此之大而已。于是反复思索,不同的源头居然是魏氏生的女儿,而非儿子。”
“所以某才想问一句。”
远波公目光灼灼的问道。
“阁下究竟是谁?”
帝风云思量片刻,诚恳说道。
“一个生而知之的幸运儿罢了。”
远波公挑眉说道。
“佛门的轮回之说?某原本以为只是和尚为了招揽信徒空想出来的。”
“大差不差的样子,孤也不太了解。不过远波公既然什么都清楚,为何今日又突然挑明呢?”
远波公叹了一口气。
“没办法,某如今走上了修行,实在是想要看看更高层次的风景。”
“可是回头看来,却是莫名的因结出其妙的果,让某心境不平,难以修持。”
他摇头苦笑。
“可还记得云翁散人?”
帝风云想了许久,才回忆起这不起眼的小角色。
“云翁散人当初暗算某的遗迹是真的。”
“某在其中得到了一场机缘,才知道了一切的前因后果。”
“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了结这‘父子’因果。”
帝风云叹气说道。
“远波公又想怎么了结呢?”
他可不会学某知名莲花手办的“剃肉还母,削骨还父”的操作。要是远波公提这个要求,就莫要怪他拳头硬了。
远波公眉头紧促的说道。
“阁下不是因某而来,或者说阁下……比某还早?还是说有了阁下,才有了某?”
明明是无比拧巴的话,却是让远波公似乎彻底弄清楚了这奇奇怪怪的关系。
当下若有所悟的将一枚约荔枝大小的石珠从怀中取出,放在了桌案之上。
这枚珠子表面光滑,却是平稳无比的稳定在了桌面上,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。
“此物便是遗迹所得之一,正是这枚灵珠让某知晓了其中真相。”
帝风云眉头一皱,打量不出什么异样,最后思量片刻,便取之到手中砥摩起来。
谁知这东西一被帝风云拿入手中便发出微光,似乎有了感应。
“太上道祖得道时,曾有一灵宝随祂而生,是谓‘道尘珠’,太上道祖传道时,各个亲近的弟子都得了祂赠的灵宝,唯独这道尘珠始终伴随道祖身侧,直到太上道化而下落不明。却是没想到会落入在这虚元界这个小千世界。”
“此物神秘莫测,让某接连大梦后,却是半点反应皆无,看来阁下确实才是它的主人。”
明明是将诸天独一的宝物赠送他人,远波公却是没有丝毫艳羡,就像不知道其中的价值和意义一样。
帝风云却是觉得头大,苦笑说道。
“这东西我可真是不想要啊……”
远波公一愣,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。
“是有人借某之手,将这机缘赠予阁下?”
“在那遗迹之中,还有一份仙玉道经,其名为《太上忘情道》,便一并赠予阁下吧。”
“不知道这两份宝物,可否了结因果?”
说着便又将一卷玉简放到了案牍上。
帝风云默然。
这两样东西可比佛门道门所赠的要给力太多,只能说幕后黑手大气啊!
看着神色自若的远波公,帝风云也是无奈一笑,摇头说道:“还不够。”
远波公诧异,他有些无法想象就连这样的宝物都无法满足某人的胃口。
而帝风云却是说道。
“那《孕剑藏元法》,同样应孤所得。”
恍然大悟的远波公,竟然毫无犹豫的自废了辛苦修持的第二元神。
一时间元神重创,脸色青白,可是远波公却是两眼炯炯有神,似乎从中有所领悟。
境界随之上升,身上约束的威势失控的散发开来,让帝风云忍不住咋舌。
没想到这位修持灵修之道已经到了日游境界,而且还是修持剑宗秘法的纯粹剑修。
开始帝风云还能看得懂远波公的变化,可是现在却觉得他就如同掉了线的风筝,再也没有掣肘他的东西。
“原来如此,一啄一饮,皆有定数。”
远波公轻笑着说道,虽然脸色苍白却是神采奕奕。
“某欲疗伤数月,之后便飞升地仙界,凡俗事物便一并放下吧,这远波公之位,阁下自行处置便是。”
帝风云忍不住问道。
“等等……你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?”
远波公,不,如今彻底的孤家寡人,第六沧澜原本准备起身离去,却是又坐好说道。
“阁下认为某为何会舍不得?”
“魏氏出身魔门,某与她不过逢场作戏,若非阁下,自己恐怕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和梦中一样,被一句‘道心不渝’取走性命。”
“白芷别有所求,某已经给过机会,可惜她所要的是远波公,而不是如今的第六沧澜。”
帝风云一时哑然。
第六沧澜也许是有感而发,止不住的继续说道。
“或者说,如今阁下身边的这些女人又有多少是冲着‘第五风云’来的呢?”
“有些是为‘玄天道体’而来,有些是为‘大离天子’而来……”
“如果……某是说如果,如果阁下没有玄天道体的资质,没有大离天子的身份,她们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?”
看着再次沉默的帝风云,第六沧澜摇头道了一声:“道友,执着不如放下,珍重。”
言罢便瞬身离去,踏出屋檐之下,闪身飘逸如同剑光而去。
……
三个月后,第六沧澜从闭关的污浊海的某处小岛上现身。
元神之伤最为难愈,可是此刻的第六沧澜不仅气息平稳,而且一举一动也越发符合大道至理。
太上道祖的传承虽然皆是交付给了帝风云,但是第六沧澜也并非是毫无所得。
要知道,光是那连续的梦境,就仿佛让他多修行了上千世的时光。
更别说道尘珠的加持,这可是太上道祖的灵宝,让有情众生的灵性智慧突破极限也不过是其中一项微不足道的能力。
纵然只是短暂时间的持有,也可以比拟一位道祖级别的耳提面命。
第六沧澜看着手中的长剑摇头,随手便插入海边的礁岩之中。
念起则风起云涌,只是一息时间,小岛附近的混乱灵气便被调集汇聚,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柄刀刃澄澈有若冰晶的长刀。
其中便是他对于“太上忘情道”的感悟,更是他自创的神诀载体。
见此物已成,便道:“今日某得道飞升,留下了碎梦刀一柄,有缘者可得之!”
明明只是仿若自言自语的小小声音,竟然传达天下,让无数人惊叹。时隔百余年,虚元界内又是多了一位破碎虚空的仙人。
“王权霸业不足贵,红颜美人又薄情。
万般繁华皆浮萍,一朝梦碎终需醒。
天地元清人间浊,何必执意耽成迷?
俗世为索樊笼里,忘情从刀向我行!”
诗罢,第六沧澜眉目微凝,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将眼前空间划破开来,露出浩荡奔腾混乱的界河景象。
所谓的界河,也名灵河。
并非是真正的河水,而是在诸天世界的壁垒之间,往往有着庞大灵潮涌动。
因灵能极其充沛,几乎凝聚成实质,故此名为灵河。
不过如此庞大的灵能,自然也吸引了一些东西。
好的与不好的,都聚集在了一处。
一些特异的精兽,魍魉魑魅,各种阴邪极恶之物,混杂其间。有些特异能力的邪物,甚至偶尔能强行打通时空壁垒,进入到世界之中。
可是此刻,第六沧澜的气息散布界河之中,却是让这些邪物精怪仓惶逃窜,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怖之物。
第六沧澜也没有难为它们的意思,将碎梦刀随手扔入界河之中,任由它飘荡到诸天万界的某处。
随后便是毫无留恋的踏步其中,朝着诸天万界的中心---地仙界,飞升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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