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说的,张扬都知道。
尘封的记忆重新打开的时候,总会让人觉得酸楚,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。
因为那是一去不可能再复返的青春,你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一次。
说不上喜欢或者是爱,但是张扬很喜欢和兮兮相处的日子。
对于他的青春来说,就只有这段回忆让他无法忘记。
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很喜欢静静聆听别人说话的人,但是除了兮兮之外。
她说的话,讲的那些道理,很荒诞,不可思议,但是张扬觉得既然是她说出来的,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。
只有他,从来都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神经病、一个怪物。
但最终,她还是离开了。
她掉进了湖里,成了一个瘸子。
再也站不起来。
但是张扬觉得,也许她是故意的,更确切地说,是她自己走进了湖里。
因为只要成了一个站不起来的人,她的家人就再也不会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。
事实上,如果她真想这么做的话,那么她成功了,于是终于她走了。
“我走得很快,你跟不上我的。”
“那你能等等我吗?”
“别傻了,我们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。”
“可是,我也想看看你走的这条路。”
“这条路,只能一个人走……你跟不上”
这就是最后的对话。
不知不觉的,眼睛有些湿润了,明明并没有什么生离死别,也没有海誓山盟,但是心里就是有些难受。
这种感觉,就好像有人有一天,突然把你的心挖空了一角一样,你并不觉得痛不欲生,但是你知道有个地方永远空了。
不晓得为什么记忆总是那么的清晰。
“所以……她回到京城之后呢?”张扬看着南诗诗,问她道。
原来,她也是有家的,而且还有一个如此显赫的家世。
“回来后,她就一直呆在景水轩,没有再出过门。”南诗诗答道,“事实上,就连话也不怎么说了,就算是我和萱萱,她也没怎么搭理我们。”
“我去了鹰国,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,她摸着我的头发,跟我说了一句话,以后,不要太想她。”司萱萱眼眶红了,哽咽着道,“我没想到,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,也是她最后留给我的声音,我早该想到的,我以为她只是要跟我道别,实际上,她是在和我诀别。”
“萱萱走了之后,能陪她说话的人就更少了。”南诗诗声音低沉地接着说道,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有时候连夫人都不搭理,而我也开始了自己的演艺事业,二小姐也去上学了,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整个空旷的景水轩。”
“现在想来,她不知道有多孤独,没有人能够跟得上她的思维,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,每次看着我们,她的眼神里流入出来的东西,好像是怜悯,又好像是无尽的孤独。”
“后来,她也不和我说话了。”
“她出事前的一天,我去看她。”南诗诗叹了口气,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,“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,她告诉我,在安平三中,曾经有个叫张扬的,是她的同学,有点意思,如果可以就让我多照顾你一下,然后她告诉我,她要走了。”
张扬眼泪流了下来,原来,南诗诗接近自己,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,其实只是因为她的缘故,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,今天总算解开。
“我问她,要去哪里?”
“她说,不知道,也许是埃及,也许是复活岛,又也许是亚平宁半岛,总之,不要太想她。”
“我问她,能不能陪她一起走。”
“她看着我,笑了,说,我跟不上她的。”
“三天后,二小姐告诉我,她走了,她说三小姐和往常一样走到了景水湖的边上,看蓝天,看白云,傍晚的时候,晚霞烧红了天空,但她不见了。”
南诗诗哽咽着说道:“明明她看起来像是一个那么冷漠的人,但是知道她不见了之后,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受。”
司萱萱伸手,拍了拍她的肩膀,接着说道:“夫人在三小姐平日里站着的地方,站了整整一个晚上,第二天,她告诉我妈和二小姐,不用找了。”
“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,又过了半个月,夫人跟大小姐离开了景水轩,临走的时候把景水轩的事交代给了我妈和恒阿姨,以及二小姐,走的时候,她说了一句让我们难以理解的话,她说,我们太渺小了,也太可笑。”
“夫人走了之后,二小姐发疯似的,让人把景水湖从头到尾筛了一遍,整整七天,偌大的景水湖前前后后实际上被过滤了足足三遍,但是并没有发现三小姐。”
“自那以后,二小姐经常站在西阁的栏杆上,盯着三小姐曾经站着的地方,日出日落。”
“她说三小姐也许没死,夫人是去找她了。”司萱萱低头道,“我问过我妈,我妈说,传说景水湖的湖底,有恐怖的食人鱼,而且景水湖是一个活水湖,如果掉下去了,很可能顺着湖口汇合到了静海……那一片地儿太大,想找也不一定找得到。”
“但是,我一直觉得她并没有死,甚至可能一直在我们身边,又或许是在她所说的可能要去某一个地方,她跟我说去埃及,去复活岛去亚平宁,所以我就顺着她所说的每个地方,去找她。”南诗诗摇了摇头,“但是我没能找到她。”
“回想起来,大概能知道她去哪里的人,只有夫人,只有像她那样聪明的人,才会知道三小姐到底在哪里,她的隐世,大概是去找三小姐了。”
“我们太渺小,也太可笑……”张扬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。
然后抬头看着南诗诗和司萱萱问道:“是不是老夫人也悟出了什么?”
“悟出?”南诗诗和司萱萱看着张扬。
“她跟我讲过很多事。”张扬捏着手里的苏打水,喝了一口,“她说过,人类越进步,就只会越危险,人越聪明、懂得越多,就会越痛苦。”
南诗诗和司萱萱瞪大了眼珠子。